My daily life

Wednesday, October 07, 2015

魯迅妻朱安:一生欠安  李夢霽


 紹興1906 年奉母命嫁1919 年隨夫居北
寓周作1923 年周氏弟決裂後被迫遷1926 年周樹人滬與
平同居朱安獨守空房至 1945 年逝。一生沛,未得善終。 我就朱安。1 下花轎,我掉了繡花鞋是凶。 光緒三二年六月初六,的大喜之日。 五年後我又見到他。嶙得清冷,而倨傲。 月色淒頭久久掀,燈大抵瘦,他坐在師椅上翻書,語。瞥 見牆角一隻蝸牛,一點向上爬,很慢,仿佛時年前,母之命我便成周家的媳,年底婚。他江南師 學堂的生,書香第,父是犯了鋃鐺家道也便中落。 我家為,我長他三歲,是一樁好姻緣。親在即他卻要洋日本耽擱婚期臨別,隨周家送行他 對說,“名朱安家有一女即是安。”周家女,那時起,就 自認是家的人。讓他安,讓家安寧,是畢生所願我等了年。等待有朝一,一路笙歌,他娶我。 可是,遲遲不歸,杳無信。 娘娘(興話,婆婆,同)和親說,他了新派年,,進學。我四纏足,母言,人家的女都是寸金蓮,腳 醜鄙俗,成體統今我二十餘,談放腳,遺笑。自古迄, 女無才便德,身女人,開散葉打理家務是分之事,讀識 字正業。家傳統容不得我戰。到底,我過是小女子,代的小子。我唯能做的,便婚禮往大如的鞋裡塞花,沒承下轎時掉了,欲蓋彌彰。 牆角蝸仍在奮力爬,夜緩地淡我想起那他對我一女即安。彼的他,舉投足是文弱書氣,似如今,角 分。我心有點憎起日本來是日之行讓他變。預感到世變 了,只不知新世道,容容得下一個我。洞房花夜,彼此默然的夜。一沉默,就一輩。 三天后他再度離家,去本了。2 宣統三,也就是一九一年,滿清垮臺。 我的婚,已經走過第五年頭。 生回國年來,後在浙兩級師範堂和紹中學堂教員紹興師學校校。他從不家過,偶爾行匆匆回來,懷許 多,我看懂。他娘娘說話民革“中”,抵 是些國我不懂,便對我沉默地靜地看,而激, 時而悲的模樣,我很喜。他是做大事的出街,頭巷尾茶館都“革命”說法,們好像從前大 一。像先般不束的男人多來,人也漸漸裹腳天下亂了先 生乎小有氣,路酒肆藥鋪常聽“周樹人雲爾我是驕傲, 因我是樹人之妻。我亦疼痛的,守著有無實的婚姻,枯華年。生是摩人物,這新氣,自然是悅的。卻是個人。著 “辦婚姻,邁著寸金蓮,風雲變的世道挾著顫巍巍地進 新時代往哪裡走道。晌午,回娘。 先生去平了,我不識字托小弟寫封信。 先生樹
不孝有, 無為。 望納妾。 妻朱安
一九一年十
先生未,聽說動了怒,我不可理喻,不救藥。
如下花時掉鞋在他面,我如履冰,卻是弄巧拙。是 愛的,甚允許他妾,可他懂。有娘娘疼我,理周家上多 年我不像家媳婦更似周家兒。九一九年先生了事業舉北 上赴京我於是離了這江水鄉,離了娘家一別,竟是一世。
未嫁從,既嫁夫,夫”,的人生,他大 器才,命系于國。我的一,便天翻地覆歷史流中,顛流 離,支破碎。
人生盡是荒3 北平只老鴰憔悴的哀叫日子裡滿是乾枯味道。 們住在弟周作處,弟信子是日人,作留洋日自由
戀愛”合。思想進步,懂寫字,深得先生愛。來到北我才, 先聲名竟此顯赫來訪者絡不絕有學生,有大物。每遇訪 我居於後,他應不想我出待客先生由內外都革新,只我 是他的件舊
今日我後屋時,作人走來。 “大嫂你怎麼一個人在” 我笑了,沒有答大嫂真安靜之啊,這些天都沒你講過話。”他聲音有 舊日時的味
我想了,說:“作人,教我認字好啊!大哥講我只當頑固不化既然你求進步我斷
力助你” 他寫下個字:質雅腴潤人淡如菊“形大嫂,恰如其分來,每先生待,作人便來後屋教寫字,時也與交談
的婚姻我心如井。作人是井微瀾,讓容枯的時日芳萋 萋。
大哥現教育部職,也北大教書不叫周人,叫迅,著 作等身大文豪,五四新化運動的領袖。

大嫂,雖是舊婦女卻愚鈍。你聰慧,哥不接你或
入為主偏見,以為婚姻主就是好事實上你也看,信子我自己選的妻,揮霍無又常底里,哥一味崇洋,未太過激進大哥是大事之,歷史到岔口,謂時勢英雄,定會。社會範劇變總有人成犧牲,龐然歷中,人物的疼無 足輕重歷史會忘了我們
“……” 斑駁的光疊疊錯錯。平八年,我人一的陽
如何冰漠然的,在暗如壑的命裡,總一次靠近溫暖靠 近明。生修行,是塵路的誥,這來之不的刹,我記 哀傷,記幽怨,得你,全世,得一世安
然而,滿地陽光涼了。 作人與生決裂,因先生窺信子沐浴。 人生如,時光若刻,涼薄涼,夫複何言? 髮十七,未曾居,現竟窺弟媳大約是“新”先生
不識字書信從不避我,於是看到作人遞的絕交書魯迅先昨天才道—過去的不必再了。我是基督,卻幸
受得起也不想——大家都是憐的人。我以的薔薇夢原 來是虛幻現在所的或者才真的生。我想正我思想,重入 新的生活。後請不要再後邊院子來,沒有別話。願你安心,
先生被遷居,臨行對我,留在作人家,是回紹興娘家。 不說話兩行清,驚碎街清冷。們兄弟人已然斷義
可堪留?若回興,我便休妻婦,給朱蒙羞世人都說生 待好,誰我吞下少形銷骨的荊?我一輩,無多難,只過 兩次。是一娘娘心,勸先生“你了家,也要人照,帶著她生瞥了一眼,冽而凜。那年渡,早已是人非往事
如潮,歷湧上心頭。 花飄水自
磚塔胡六十號,先生與的新居。是歡喜的。許這的獨處, 可以拯我。
生肺病終日咳厲害,能吃流食我寫信娘家小,托去 東坊口的亨酒鋪鹽煮筍和香豆那是先生愛的食,寄過, 我碎煮進裡。先好一點後我常十裡路去“稻香”,這間店 北的糕點,自製式南味糕,是生極鍾情。先恢復得很, 待我亦似原先淡漠,甚將我的臥室作為房,莫不是一種賜。
家裡又始賓客如雲,我再避諱。一切向。 直到,出現。 高顴黑,嶺南人相,說話不會翹
講新國,久居平,京腔重,時糾正她她便嬌似的講 乜(粵語即說什”先笑,山目水間情意延,是我未 見過的暖。孩幾乎天造訪先生比何時候都樂。他心我不字,記 和書信放在臥房上。我於女孩叫平。先生寫多信, 濃情蜜溢於言表。我不白,大抵又是新做派。
日,女坐在客,我斟給她姑娘,茶。”月如人 如,顧盼間,雲四起,藏多少折心思。不過想提醒她誰 才是這的女主人。無論何,她是客。
廣平抬看我,個眼睛燈火閃映女人,笑容像清簇新陽 光她太年了。我年逾不惑年華地在眉眼輕輕謝。青春一 闋流光彩背後本能的張惶,女人的地方,就有鬥。我,不戰而。 我默默身回房,聽聞先“她我母親太,我太太。 這母親送的一件物,我只有贍義務,至愛情我並不知” 我心仿佛捅了一,綻出一血泡像一隻飽熱淚眼睛。先何 等睿又如此愚鈍。大家是舊式子,不擅令,懂表。 於而言,是生活是死生契的相相隨,是水長的飲食起。 我為,經的忍負犧牲或可來先的一,沒想,我的情 卻一樁悲,我的情亦是一徒勞世界變了所有都只當我


落伍、望的一,誰知我不斷量與丈夫關係嘗試瞭解界。我是背負著命運十架,隨波逐流。 外面兀歡聲許廣是一場厄潑英語 fairpla的音譯即公平競爭)我聽不懂。恍惚,滿世喧囂折盡。 三一八案”讓平風聲唳。手無鐵的年人被段瑞政兵 打,橫屍頭。國當頭,無家為哀歌響徹平。生沒日沒地 撰文,不離體每況下,我心他。政府下通令,生走, 留下一:“朱安,好生燈黃卷殘生,憶煢煢一九三六深秋,本占了三省北 平勢緊張山雨欲風滿樓。廣平信給我:“先生于十月十日 上五時二五分。展信,淚可遏我一輩子淚只兩次,那第 二。枯等十年,活著,我還有盼,如今陰陽隔。我是熄 的火,他唯一的溫,皮之存,將焉附?雨瀟,把我心淒 淒的疾澆得濕漉漉。緣清淺,怨不得時境遷。
來,日侵華,娘仙逝日子更艱了。許平接濟,懷對 失者的同,到底不屑。在眼裡我不過是“舊社給魯迅痛的 遺產”歷史喧囂,容不我。徒四壁一日兩,只有水似的稀,就幾醬蘿蔔我想先 生藏書,可換錢持生計。生一,撰文不其數卻沒有一字 是關於,何其悲涼。時都在他人筆尖上獨獨把我遺忘。
午時,年庭院深深,門羅雀的家裡來了我們是迅先生學生,日聽聞您欲出售生藏書特來您萬萬可,魯迅遺物無,須妥善保存。您三。” 您是舊代的人,不懂先作品的值。先是民雄,是時代的先驅和領,他的遺物一定保存氣風發學生慷激昂,推開面前淡的米,放下子,著他們“你們說先生的物要存,我也魯迅遺物,誰保 存我呢”倚欄愁空悵,三千丈,何處話涼。
尾聲 日本投,北平無
光越老人心越。獨臥榻,回望滿盤皆輸人生,看到
小小的牛。我是老朋友,紹老家的新之夜也有一隻牛 陪捱過。那麼努地從牆底厘一往上爬,我一,爬得雖, 總一天會到牆頂可我現在力氣,我待先再好也是枉然我 們這些代波濤中的小角邊的小物,便已是一枉然。 往的歲教會我人的一中有一個,冷,骨的冷所以會 在稀的冬,點一火,慢慢你。起風陵渡初相,那個清

淡的少對我說,你名朱,家有一女,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