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une 11, 2007

Mahler

马勒拯救我于炎炎夏日 今年的夏季来得迅疾而猛烈,雨季一过,温度就陡然上升到三十五、六度,天天如此,一点风也没有,让你整个人置身在你无法与之对抗、无法对它反击的、无所不在的闷热大气层中。 我的生活是最凄惨的,因为我的客厅不装冷气,即使热得浑身烦躁(而且心情又不好),我也不想装,宁可让吊扇在天花板上转呀转的。而且我一直睡到十一、二点才起床(每天不早于三点就寝),全身热腾腾的、头脑昏昏的、眼睛涩涩的、喉咙干干的(前一晚烟抽太多了),斜靠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毫无一天刚开始的“劲儿”。就这样,我要继续去迎接那漫长、闷热的午后。 通常我都是在痛苦地吃完不知要算中餐还是早餐的那一餐(毫无食欲,为了生活仪式和身体状况,也为了不想听太太唠叨而不得不吃),稍事休息后,狠狠地冲个冷水澡,然后开始这一天的生活。 与其说生活,还不如说尝试着寻找如何度过这一天。看书,那是不用想,任何脑筋都动不得,厌烦、疲累得要死。动,任何动作,那更是使不得,汗流浃背不用说,根本没有力量让你动得起来。看运动节目,总不能一直看下去,那也太无聊,何况不是一直有我想看的棒球、网球赛,而且三商队老是输,真是令人生气。 那就只剩听音乐了。听室内乐与钢琴曲,老实讲,那不但要全神贯注,还要动到“最深层的感情”,此际绝对不宜。听交响曲,既嫌吵闹,又要去细心体会作曲家的“逻辑推理”,太累了。听巴洛克,太简单。听华丽而单纯的管弦乐曲,像《天方夜谭》组曲、《卡门》组曲,简直是把自己扮傻瓜。 按照气候与心情来衡量,应该听这样的音乐:第一,不能单调,要热闹、华丽而动人;但是,第二,这种音乐不能太吵,免得受不了;第三,不能动脑筋,所以像贝多芬、布拉姆斯一定要剔除。天下哪有这种音乐(我只指我会听的古典音乐,现在再去找其他音乐就有点“远水不救近火”了)?但是,你一定得去找。要不然这个让人诅咒的夏天怎么过? 还好,终于让我找到了,那就是马勒。 满天下的马勒迷一定要宽恕我,并不是说我有意糟蹋你们崇拜的马勒。而且,说到底,像我这种听古典音乐听了二、三十年,从来不能“忍受”马勒的人,终于也喜欢起马勒,即使用这种近乎糟蹋的方式来喜欢,也是值得宽恕的。 马勒最大的长处是:管弦乐极端华丽,像个天生大美人而又擅长作态,举手投足,顾盼生姿,无一不迷人。而且旋律哀伤而又优美,又甘又甜,像最好的水蜜桃,入口即化。而且,这种旋律是长长的一整大段,A段完了换B段,B段完了换C,再回到A或B,顶多稍微变化一下。这里面极少发展,不象贝多芬、布拉姆斯那样苦心经营的一小段、一小段往前推,像数学证明题,一步错不得。听贝多芬,你不能分神,错过一段就不行。听马勒(马勒迷请恕我这么说),你可以随时分神,随时回来,因为每一段都很动人,而且每一段似乎都很熟悉。你打个盹、上个厕所、接个电话,都可以再回来接下去,那个抒情、迷人的马勒还在那里。你们可以随时对一个大美人瞟一眼(当然也不反对长久注目),不论你何时瞟上那么一眼,也不论你瞟到的是眼睛、还是耳朵(或耳环),总是无一不迷人,这就是马勒。 就这样,我找到马勒,得到拯救,过了一个星期的炎热但愉快的夏日午后。 听到四、五点(当然包括东摸摸、西摸摸的许多分神时刻),就大喊一声:“太太,抄一、两样小菜。”然后再拿出两瓶冰得透凉的啤酒,举杯庆祝又过了满快乐的一天。 经过这一次难得的体验,我要向我的朋友潘光哲(绰号胖子)坦白忏悔。他老是向我夸耀,他的马勒已买了几套(最近的记录是十二套)。我一向以为,他买CD比不过我,就只好跟我比马勒(他明知道我不欣赏马勒)。现在我知道了,马勒可以教导我们,不一定要贝多芬的逻辑和意义,生活可以每一段都很愉快,不一定死要斗成一整块。我以前太爱逗斗,斗来斗去,怎么也拼不出一整块来。破碎的鸡蛋壳怎么拼得圆满光滑呢?真是! 不过,还好我也没有错得离谱。当我了解马勒的“意义”时,掐指一算,以前虽然听不下,竟然也前前后后买了九套(只差胖子三套),真是应了一句话:CD不嫌多,买了就有用;没用也没关系,高兴就好——这也是马勒哲学的一部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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