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arder
這個月有一則醒目的社會新聞,內容是一位吳姓玩具商因為雜物「 淹沒」雙人床,新婚的空姐老婆無處可睡,嚇得跟他離婚。 照片上雜物滿溢,房門口才隱約看到地板。接著,電視台去跟拍, 攝影機如入無人之境,記者以誇張語氣,盡數其驚怖之處。 經由電視頻道反覆放送,這吳姓玩具商大概成了那兩、 三日全台灣的笑柄。確實是問題,自己出入不便、生活空間侷促,蟑螂蟲害叢生, 貯物成災造成身邊人的痛苦,影響社區鄰人, 甚至釀成火警危險等等不一而足。 吳姓玩具商的問題是典型的貯物癖(英文的hoarder), 囤貯成了習慣,與那樣東西的價值或功能無關,就是沒辦法丟掉。
嚴重起來,屬於強迫行為的一種,而囤貯的習慣其實十分普遍, 從兒童節目「芝麻街」主角之一的奧斯卡,以及果戈里小說《 死魂靈》的普柳什金,…到一般人的家居空間被雜物占據( 觸目常見,沒用的東西從陽台堆至公寓過道…)。 許多人以惜物為名的囤貯,與近期那位新聞人物,只是程度的不同, 不一定有本質上的差異。換句話說,每個人,或多或少, 或有不同程度的囤積傾向。到搬遷時候,該捨難捨, 不免會面對如何下手的心理掙扎。想要改變這貯積成癖的行為模式?其實不難。國外早有大量書籍, 援引心理學中認知行為學派的理論,教人怎麼樣逐步建立捨棄/ 收納的系統。這類書籍提供步驟,一個一個抽屜開始、 一間一間房間進行,幫讀者克服心理上的難關。自己幫不了自己, 更可以求助諮商專業,步驟中包括專業諮商師來到現場, 與當事人一起重新排列貯物的順序。此外,自覺有這種傾向的人, 像戒菸、戒酒一樣,可以參加互助團體。一個人面對貯物無所舉措, 借分享團體中其他成員的經驗。貯物成癖這件事,以個人深層心理來看,可能事關匱乏的補償、 可能事關焦慮的轉移,而以社會學的觀點來看,則牽涉著集體心理。 一般來說,男人比女人多,年長的人比年輕人多, 尤其經過憂患戰亂的前輩,惜物愛物,存留著許多囤攢的積習。 而腦神經的最新研究之中,做決定的時候猶豫不決, 關係到腦袋裡前扣帶皮質區的機能失調,那又屬於病理學的範圍。眾多角度可以探討,也有各種改變行為的方式可以見效, 一旦當作奇人異行,媒體夾著訕笑的報導角度, 暴露出台灣社會缺乏同理心的一面。換句話說,「分類」中被看成行止怪異、被看成怪物或瘋子, 他的處境就成了眾人的笑柄。記得當年也是如此,我們的社會曾經訕笑同志、訕笑愛滋、 訕笑精神病患、訕笑自閉的孩子、訕笑每一個與眾不同的個人。 近年來漸漸地,體認到把別人劃分到另一邊所隱含的歧視;其實,「 他們」與「我們」並沒有那麼大的不同。唯當整個社會不把「他們」 當做異類,「他們」困難的處境才有機會讓人理解。就貯物癖而言, 當事人若自覺構成本身與他人的不便,有改變的心意, 周遭社會更應該提供足夠的求助管道。新聞中大驚小怪(暗含著排斥與鄙夷)的語氣,看似事小, 卻牽涉著整個社會的成熟度。 當人們飯後娛樂是倒在自家沙發看電視,不自覺地, 笑謔聲常是建立在對他者的歧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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